2011年8月13日 星期六

千古一江山


文 / 張儒和



一江山是浙江外海大陳列島中的一個小島,面積只有一點五平方公里。一九五五年一月十八日,中共首次以陸海空三棲作戰方式,派七千名兵力展開全面攻擊,而國民政府的島上守軍只有七百二十名,在歷時六十一小時十二分鐘狂烈戰火之後,四千多名中共兵員戰死,七百二十名國軍官兵全部陣亡,指揮官王生明和大陳長官處的最後通訊是:「現在敵人距我只有五十公尺,我手裡有一顆給我自己的手榴彈。」

「一江山戰役」迫使美國加強了與臺灣的共同防衛協定,保全了其後五十年臺灣的安定與發展,七百二十個年輕人的生命犧牲,還有因他們的犧牲所造成的妻離子散,不能下說是令人肅然的捐軀,可是五十年後,政治氣候變了,權力換手了,在一江山戰役五十周年當天,臺灣政壇一片冷漠,一江山戰役被籠統打包,歸諸於國民黨不合時宜的歷史廢料。而同一天,共產黨卻大張旗鼓的紀念,大大小小的各界領導熱鬧聚集,紀念解放一江山島五十周年,共同追憶難忘的光輝歷史,重溫「偉大的一江山精神」,緬懷革命先烈豐功偉績,擴建「解放一江山島烈士陵園」,使之成為一個集歷史文化、愛國主義教育、市民休閒活動為一體的紀念性主題公園。

五十年前的一場血戰,使將近五千個年輕人死在那幾個足球場大小的孤島上,五十年之後,這一邊是刻意地輕蔑淡忘,那一邊是刻意地大吹大擂。對死者的哀憫和感恩?對殺戮的反省和懺悔?對歷史的誠實和謙卑?對未來的深思和警惕?我只看見冷酷的權力盤算。

這些悲天憫人的話語出自一位現代學者之手筆,是發自良心的血性宣告,我再次含淚讀著,想起五十一年前當時的情形。浙江戰場共產黨兵力占絕對優勢,大陳列島對面的共軍陸軍以炮兵為主,但射程僅及一江山,海軍艦隊亦強,且有陸戰隊,空軍有米格十五機,常炸射大陳諸島。國軍大陳防衛司令劉廉一將軍以寡敵眾,一江山島孤立突出,距敵近離我遠,乃設「一江山守備區」,派王生明為司令,王曰誥為參謀長,率一加強支隊兵力,構設陣地,其炮火可射及對面敵軍,共軍甚懼。

不久,發現米格機多次臨空騷擾,守軍曾用機槍擊傷其一架,共產黨老羞成怒,不惜用「三棲作戰」方式攻打一江山,一月十八日起登陸一個師兵力,用‘一點兩面戰術’猛攻守軍陣地,打了三天三夜,於二十日下午四時,才在守軍全部陣亡之後佔據這一小島,共軍宣傳說「一江山島完全解放」,「蔣軍」一千多人都被打死了。至於死了多少解放軍則隻字不提。後來證實共軍戰死者約四千多人,這是共產黨解放一江山島所付出的代價,我也不禁替這麼多的年輕人喊冤。

一九五五年一月二十日,是黃埔軍校十二期畢業十七周年紀念,我們二十幾個同學正在臺北聚會,會中驚聞一江山當日被共軍攻佔,我守軍七百二十人全部犧牲,最後是王生明、王曰誥在手榴彈爆炸聲中與大陳長官部失去了連絡。

大家默哀追念犧牲的烈士們和王曰誥同學,會中並題聯:

千古一江山,王曰誥千古。

王曰誥是我們同學中極傑出的一位,當年在北平與我一起投考中央軍校,並以第一名成績畢業。抗戰時參加無數戰役,政府遷台後,被老長官派去大陳列島中的‘一江山守備區’作王生明司令的助手,任參謀長,竭智盡忠極獲倚重。大陳列島離臺灣遙遠,補給和支援極不易。王曰誥事先曾有信給我和薛延齡同學(大陳駐台連絡官),信中早有「不成功便成仁」的決心,這是我們畢業典禮時,蔣中正校長對我們的訓示。

黃埔建校六十周年專集中,每期列成仁烈士一位,王日誥是十二期代表。專集中簡述王曰誥烈士傳略,充分顯示一江山精神:王烈士曰誥,字文朴,山東泰安人,世居泰安夏張鎮,父學禮,母高氏,妻楊清謹,家庭美滿。烈士于民國廿四年畢業北平師大附中,投考本校十二期,畢業分發第一軍第一師任排、連長,繼考入陸軍大學十九期。畢業回軍任第一師營、團長及第九十軍參謀長等職。民國卅七年冀北之役有功,奉頒忠動勳章。四十四年元月,共軍進犯大陳一江山,烈士適任一江山守備區司令部參謀長,精明幹練,足智多謀,對王生明司令贊助良多,故能從容應敵,血戰三晝夜,殲敵甚眾,終因眾寡懸殊及勢無可為,乃自戕成仁。

(節選自世界日報古今上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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